季雨

你将领导,我将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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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白站:Monsoonyy

FF | 兄弟感情弥补计划 [2]

Summary:弥瑞尔和茵迪丝希望孩子们能和平相处,于是给他们定下了一个长达三日的兄弟感情弥补计划。

 

预警:

·费熊、熊费无差,后期有互攻情节,请雷者自避

·阿门洲重生后,关于精灵返生的部分很多私设,bug也很多,对不起托老

·后面有微量梅熊,就不打tag了,请大家自行避雷



【第一日】

诺多族最伟大的工匠、前不知道多少任诺多王库茹芬威·费雅纳罗,此刻正在他的儿子为他翻修好的房屋大床上美美赖床。他刚刚返生,还直接取用了与死亡时年龄一致的躯体,这导致他的灵魂和身体磨合得不是那么好,所以素来勤奋的工匠最近总是睡到日上三竿。谁知今天一早他就听到本该只有他一人的房子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异响,他愤怒地裹上睡衣冲进了响声的发源地——厨房,结果看到他半兄弟正在手忙脚乱地摧残他的食材和厨具。

“你在这里干什么?谁给的你的钥匙?”费艾诺扬起了眉毛。

芬国昐颇有些无奈地放下锅铲。

“费艾诺,如果你脑子没出问题的话,今天是我们完成共同任务的第一天,而第一项任务就是共进早餐。”正说着,芬国昐发现煎蛋的一面快要烤焦了,他赶紧给可怜的蛋翻了个面,“显然,我们睿智的大工匠已经忘记了审判之主布置的重要任务。看来奈雅担心你把自己饿死的心思并不是空穴来风,多亏他临走前把钥匙塞给了我,我才得以进来拯救你的小命。”

“收收你那愚蠢的辛达口音,你在中洲都学了什么东西,几千年不见怎么变得如此尖酸刻薄?甚至不如以往捏腔拿调地装正人君子听着舒坦。”

“我亲爱的兄长,我一直以为尖酸刻薄是您的代名词。”芬国昐扔下锅铲,对费艾诺怒目而视,所以他因着担心费艾诺的性命,一大早跑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听他讽刺自己吗?

费艾诺显然也想再说点什么,但他先一步闻到了厨房里的异味儿。

“诺洛芬威!我说过你就是个蠢货,你的煎蛋已经糊了!”

芬国昐低头一看,正面已经有点焦黑的煎蛋粘在锅底上,发出悲惨的滋滋声响。他赶忙抄起锅铲想要把蛋翻过来,但煎蛋粘得太紧,费艾诺的注视又让他心里一慌,可怜的煎蛋被他大力的一铲生生撕成了两半。

“你以为你在用剑杀奥克的头吗?”

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嘲笑声。埃尔贝瑞丝啊!芬国昐在心中哀嚎,他宁愿立刻再去挑战一次魔苟斯,也不愿在费艾诺面前显得像个傻瓜。

“得了,半兄弟,看来比我多活几百年并没有让你的厨艺精进多少,停止糟蹋我的厨具,这个碎成两半的蛋就是你的早餐了,我的我自己来。”费艾诺从芬国昐手里夺过了锅铲。

芬国昐想说要不是你的打搅,我怎么可能把这么简单的事情搞砸。但费艾诺认真处理早餐的模样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一直很好奇,性格如此暴烈的费雅纳罗是如何静下心来完成那么多优秀的作品的。过去他并没有机会在费艾诺工作时进入工坊。小诺洛芬威试图溜进工坊的伟大尝试总会以震天的怒吼和被丢出去结尾。于是他退到厨房的角落,看着费艾诺做早饭。费艾诺把宽松的睡衣用腰带束紧,又用发带随意绑了散乱的头发。他认真地清洗被芬国昐弄得一塌糊涂的厨具和食材,简单的煎蛋和培根在他手下也被雕琢得如同艺术品,又被精心摆入镶着红宝石的盘子。

芬国昐看着他忙碌,也陷入了沉思。在中洲的岁月早就抹掉了他过往养尊处优的生活习惯,和人类并肩作战也让他习惯了就地取材和随意往胃里塞东西——只要能维持体力即可。这个焦黑的煎蛋,在骤火燎原的时日里也会被视为不可多得的美味。

阳光穿过窗棂,被墙壁上用作装饰的宝石折射成柔和的光晕,洒在费雅纳罗线条分明、俊美而平静的脸庞上。芬国昐悄悄叹了口气,思索着他兄长的坏脾气可能只是针对他而生的,哦,或许还有魔苟斯。

令芬国昐意外的是,费艾诺又单独给他做了一份早餐,让他不至于真的靠一个糊了的煎蛋撑过上午。两人的早餐自沉默开始,因为费艾诺显然不想解释为什么他给芬国昐也做了饭,王次子也不敢多问,只能埋头苦吃,费艾诺的烹饪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这点他从梅斯罗斯那里也有所耳闻,今日才有机会尝试。芬国昐简直无法理解自己到目前为止的所有行为,他本想避着费艾诺,却主动来推动了这个古怪的计划,他本想质问他,却又一直保持沉默。

没人提及任何危险的话题,费艾诺率先结束了这顿尴尬的早餐,他自然而然地把洗碗的任务丢给了他的半兄弟,芬国昐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他吃了一顿免费的餐食。

 

收拾停当后,两人难得默契地聚在了客厅——因为那张羊皮纸在这里。在费艾诺的手触碰到纸张时,他们看到“共进早餐”被一道银线划去,新的字迹缓缓浮现出来。

“回忆童年的共处经历?”芬国昐歪着头看纸,跟着浮现的字迹念了出来,“我们有什么共处经历吗?除了你对我大吼和把我丢出工坊。而且我记得那时候你一般都不在提力安住。”

费艾诺使劲磨了磨后牙槽,才忍住没给凑到他眼前的脑袋一个巴掌。

“诺洛芬威,别太过分,要不是为了远离曼督斯那个神经病,我早就把你丢出我的房子了。”

芬国昐无辜地耸肩,后退一步远离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费艾诺。

“所以,这个任务怎么办?”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费艾诺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去我阿塔以前住的宫殿吧,我记得他那里有很多我小时候的画像,或许也能找到几张你的。”

他们进了被闲置很久的诺多第一任至高王的宫殿。芬国昐小时候很少来这里,除非是为了找陪父亲的母亲。彼时年幼的小精灵还有点畏惧芬威,或许是因为他的不怒自威,又或许是因为芬威在他哭诉被哥哥欺负时敷衍的神情。此刻,他跟在费艾诺身后,穿行于错综复杂的廊道之间,灯火早就熄灭了,到处都笼罩着昏暗,无名的恐慌竟攫住了大无畏者的心神,他有种绕回了幼时的错觉,在迷宫一样的冰冷走廊里团团打转,没有人能将他带出去。

费艾诺立刻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停止了,他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发现芬国昐在走廊里发愣,来自远古双圣树光辉的馈赠让他在黑暗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怎么回事?不至于走这一会儿就累了吧。”

芬国昐从记忆回廊里猛地清醒了过来,看向前方同样被光芒笼罩、但更为夺目耀眼的精灵,他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眸中也闪烁着火光,力量又回到了芬威最英勇的儿子身上。

“没事……我们接着走吧。”

费艾诺扭头就走,但感觉到身后的人很快就追上了他,不再与他保持距离。

大概又走了十分钟,两人来到了一扇沉重的大门前,精灵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它镶嵌着的剔透玲珑的各色宝石。费艾诺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突如其来的刺眼光亮令芬国昐短暂地失去了视力,等能看清周遭的一切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类似图书馆的地方。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钻石粉尘落了一地,阳光从琉璃穹顶渗漏而下,被切割晕染成斑斓的色块,竟把费艾诺刚硬又清晰的侧脸打磨得柔和了几分。

这里是芬威家族的家史馆,自从诺多出奔中洲后就遭到遗弃。两人在古老的书架和廊道间穿行寻觅,精灵的工艺和蒙福之地的庇佑让这些纸张画像不至于被严重腐蚀,但漫长的光阴还是让它们开始泛黄或卷了边。

费艾诺在一幅画像前久久驻足,好奇心驱使芬国昐靠近。那是费艾诺与诺丹妮尔的次子玛格洛尔,在父母的爱和双圣树福乐中长大的优秀歌者,也是芬国昐曾最喜欢的一个侄子。画中的他眉眼柔和,笑容明媚,手中的竖琴似乎还在发出悦耳的声响。

“连曼威的眼睛也无法穿透黑暗,找到玛卡劳瑞的影子。”芬国昐不由自主地低语道,像是在叹息一般。费艾诺七子中,目前只有梅斯罗斯、卡兰希尔和双胞胎被允许回到精灵的族群中来,凯勒巩和库茹芬仍在曼督斯等待,玛格洛尔则依然在尘世中流浪,不知所踪。

“很久以前,我和诺丹一直想要个女儿。”费艾诺突然开口了,“但很遗憾,这个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玛卡劳瑞是性格最像诺丹的,我也曾幻想他如果是个姑娘该多好。倘若如此,‘她’就会成为全家的宠儿,永远与心爱的音乐相伴,成为诺多流芳百世的伟大歌手,而非手染鲜血、遗臭万年的弑亲者。他是受我那誓言折磨得最久的一个,我对不起他。”

“诺多的女子就能摆脱曼督斯的预言吗?即使玛格洛尔是个姑娘,你也无法阻止女儿跟随你去往黑暗的深渊,饱受磨难,甚至遭遇未知的危险,变得同样千疮百孔。”芬国昐说着说着,也几欲流泪。阿瑞蒂尔始终不愿离开曼督斯,尘世的记忆依然在折磨着她,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做了何等恶事,又给她同样深爱的哥哥招致了何种毁灭。图尔巩也因此不愿离开曼督斯,他想陪着自己的妹妹。

芬国昐察觉到阴影笼罩了自己,他猛地抬头,看到费艾诺站在他身前。火之魂魄的手悬在半空,像是想要抚上他的肩膀,但又被芬国昐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愣,于是尴尬地不上不下。笑容爬上了茵迪丝之子的嘴角,他忍不住倾身向前,揽住了自己的兄长。费艾诺在芬国昐的怀里僵住了,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抚慰了因愧疚而颤抖的灵魂。最终他的手掌还是落在了芬国昐的脊背上,嘴里却在咒骂着愚蠢的半兄弟不该从人类那里学来这毫无礼节的行为。

两人终于在尘埃与浮光中找到了一本古老的画册,他们并肩坐在家史馆中央的雕花石桌前,凑近谈笑时,仿佛真的变成了家庭和睦的普通兄弟。

“费雅纳罗,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比长大后好多了。”芬国昐指着在芬威怀里不安分地四处张望的小精灵。刚刚的拥抱缓和了两人之间的疏离与尴尬,芬国昐说话也大胆了不少。

“闭嘴吧,你从小到大都没讨人喜欢过。”

“要回忆共处的经历,是不是要找我们在一起的画像?”芬国昐不接腔,只是在画册里翻找着,“这里竟然有合照。”

那是一张全家福,但对费艾诺来说并不是。照片里的女主人是一位高挑的金发凡雅,而她怀里抱着一个年幼的黑发精灵,显然是刚出生不久的芬国昐。芬威满脸微笑地站在妻子和新生儿身边,费艾诺没看镜头,他的身量已经和现今差不了多少,只是脸上犹带着几分属于少年人的青涩。但他阴郁的表情破坏了这份稚嫩,他和另外几个紧密地靠在一起的人保持了距离,眼神游离在画框之外。芬国昐注意到在另一侧的长姐芬迪丝也没有看镜头,而是越过人群,警惕地盯着对面的费艾诺。

芬国昐其实很想把这张照片翻过去,再找找别的只有他们两人的画。但费雅纳罗显然已经看到了这张全家福。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对这个都没印象了,但你看起来……挺不高兴的。”芬国昐想要打破沉默,但似乎选择了错误的方式。

“显然易见。”费艾诺双手抱胸,仰躺在椅子上,他感到一阵无端的烦躁,家史馆的空气似乎太滞闷了。

“我再找找别的照片吧。”芬国昐察觉到费艾诺的情绪不对,准备往后翻,费艾诺却突然起身按住了画册,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古老的纸张撕碎。

“你还能找到什么?我亲爱的半兄弟,无非是更多与这相似的照片罢了。这个愚蠢的任务想必是那茵迪丝出的吧,我们有共同的童年吗?没有!你年幼之际我已长成,你在你的家庭里愉快地度过童年,而那已经不是属于我的家了!”

“费艾诺,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如此?你不能这样说我的母亲,她也是你的长辈!”芬国昐怒视身侧的人,他自然知道费艾诺对自己的母亲没多少尊重,但如此轻蔑的言语还是让怒火中烧。

“这么多年也不能改变你侵略者的身份,诺洛芬威,你敢指着你的心口发誓,你从来没有过试图抢夺过父亲对我的爱,也不曾觊觎过不属于你的位置吗?篡夺我儿子继承权的‘最贤明的’诺多至高王,你敢发这个誓吗?”

“发誓,又是发誓,真让我失望啊!我什么时候篡奈雅的权了?是他主动把王冠交给我的!看来曼督斯几千年的囚禁也无法改变你骄傲盲目又自私自大的本性,纳牟是对的,你活该继续待在亡者之地!”芬国昐撂下话就摔门而去,他真是受够了在费艾诺身边的一分一秒,既要小心翼翼地注意他的情绪,又要忍受他针对自己的恶意。

芬国昐摔门产生的巨大回声震得费艾诺耳边嗡嗡作响。他痛苦地抱头瘫倒在桌子上,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可为什么一张照片还是会让他痛苦至此?为什么流逝的时光不能抹去埃尔达的记忆,为什么童年的经历依然历历在目?为什么他无法遗忘,亦无法原谅?

其实在芬威第一次带茵迪丝回家,宣布他们将确定关系时,尚且年轻的费艾诺就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痛苦。他难以理解父亲怎能轻易忘记还躺在罗瑞恩花园里的母亲,投入到新一段恋情里。但当他想要冲进屋子控诉时,他在门外就听到了茵迪丝和芬威愉快的笑声。自从母亲去世后,费艾诺已经很久没见过父亲如此开心了,即使在他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献给父亲时,芬威骄傲的笑容似乎也比不上此刻的欢欣。于是他驻足在门外,徒自伤悲。

我不能恨他,父亲已经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而我已经是大孩子了,父亲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阿门洲最杰出的工匠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但无法填补的空洞依然在他的心房上飒飒作响,于是年轻人逃离了父亲的新居,闯进了梦境主宰的花园,他跪倒在母亲的遗体边,弥瑞尔的银发在劳瑞林的光辉中闪耀,她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宁静而红润,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将失魂落魄的儿子揽入怀中。但费艾诺知道母亲再也不会醒来了,曼威的裁决让弥瑞尔永远丧失了走出曼督斯的机会。

芬威和茵迪丝结婚没多久,费艾诺就开始远行不归。他在阿门洲的海岸遇到了诺丹妮尔,两人结伴走过了许多未经探索的土地,诺丹的智慧与理解让他深受宽慰,她在劳瑞林的光芒下更显夺目的红发也让费艾诺燃烧的灵魂找到了归宿。他们很快成了婚,其实他们结婚的年龄在埃尔达中实在是显得太早了,但费艾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旧家庭、迎接新生活了。而他始终无法恨自己的父亲,于是那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恨意便笼罩了茵迪丝的子女。

费艾诺在琉璃瓦下斑斓的柔光中苦笑,思索父亲对感情的不忠是否也成了束缚在他身上的诅咒,火之魂魄将每个爱他的人都灼烧得遍体鳞伤,而诺丹妮尔被伤得最深,她早就与他疏远,甚至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流放时期,选择搬去与芬国昐的母亲同住了。

费艾诺在寂静中坐了很久,才想起拂袖而去的芬国昐和那个令人费解的计划单。他无疑是想要回到族人当中的,作为伊露维塔最富才思儿女,灵魂状态让费艾诺无法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在曼督斯的漫长忏悔日里,他也的确意识到了自己当初太过沉迷于茜玛丽尔的光辉,这不但阻碍了他继续创造更伟大的作品,也给整个诺多族都招致了毁灭。第一纪元的悲歌带给他反思,也赋予了他灵感,他迫切地想要重获身躯,以继续展示早就挤满了他大脑的各种才思。

所以他必须配合芬国昐完成这个计划,无论内心多不情愿。费艾诺原指望芬国昐过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地回来,他那半兄弟似乎总是会对他让步。但出乎他的意料,直到太阳越过了正空,偌大的芬威宫殿里依然只有他一人。费艾诺开始感到烦躁了——他认为这其中必然不包括对诺洛芬威的担忧,于是他起身出了宫殿,去寻找完成计划必不可少的同伴。

街道空空荡荡的,只有白色的阶梯绵延着串起千家万户。正午的阳光照耀着提力安城,镀金的至高王宫殿,菲纳芬金色的王旗,镶嵌着琥珀与祖母绿的珠宝店铺,钻石造就的餐饮店铺的透明屋顶,一切都笼罩在祥和温润的光泽中。费艾诺有些疲倦,午饭时间显然已经过了,返生的午后他常常需要睡眠,但此刻他的胃里还空空如也,芬国昐也不知所踪。

他在阳光下眯起眼睛,思索芬国昐可能去了哪里。凭着他对半兄弟的了解,芬国昐生气后一般不会回家,因为家里有妻子和孩子,而他不想让他们担心。费艾诺对此等行为的评价是虚伪做作,不敢流露真性情。突然,他的视野里似乎闪过了一道白光,费艾诺心里一动,向着闪光处走去。

那是费艾诺年轻时亲手布置的第一座花园,芬威再婚后他就在提力安另寻了一处住所,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了它的后花园。花园面积不小,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清浅的流水下铺着色泽温暖的帕帕拉恰,这是诺丹妮尔喜欢的颜色,矢车菊蓝也顺着水流点缀其间,流动的光仿佛随着溪水一起潺潺流淌。溪岸两侧是各色的花圃,按照开放的不同季节精心排列,使得花园里无论何时都有盛放的各色鲜花,几段玫瑰花墙点缀其间,红玫瑰长势良好,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着阳光,远处是费艾诺种下的山毛榉树苗,如今早已不知迭代了多少次,尚在生长的也已经是古老的参天大树。费艾诺看到了粗壮树干上垂下来的银蓝色衣摆,树下还摆着各种园艺用具。费艾诺重生伊始就注意到了,他的房屋里已经落了灰尘,后花园却依然生机盎然,他一直以为是菲纳芬或者诺丹妮尔帮忙照料的,如今看来可能另有其人。

费艾诺从另一侧轻松地爬上了古树,芬国昐睡得很熟,并没有被吵醒。日光的碎屑落在他象牙一般白皙的脸上,这是遗传自他凡雅母亲的特征,而诺多典型的乌黑发色将他的脸颊衬得更加苍白。费艾诺注意到他戴上了一顶额冠,其上镶嵌着一种奇特的透明宝石,费艾诺一眼认出这是他年轻时制造的第一批宝石,他有些疑惑地在记忆里搜索,无从忆起自己在何时赠予过芬国昐这种宝石。他蹙起眉头,想把额冠从芬国昐头上摘下来仔细研究。茵迪丝之子在他的手触碰上额冠的时候就清醒了,他眼中的雾气很快散去,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费艾诺的手腕。

“你干什么?别碰我的东西。”芬国昐使劲把费艾诺的手推到一边,挣扎着坐了起来。

“什么你的东西,这是我造的宝石。”

芬国昐好像还没从梦里醒过来,似乎真的在恐慌费艾诺会夺走他的宝石。他把额冠取下来攥在手里,警惕地盯着费艾诺。

“你已经送给我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费艾诺更疑惑了:“我怎么不记得我把这种宝石送给了你?”

芬国昐显然仍不愿与费艾诺交谈,他纵身跃下树杈,径直向花园的出口走去。

“你当然不会记得。”

远处的风把这句话带到了费艾诺的耳畔。弥瑞尔之子困惑地在树干上坐下,很快就明白了芬国昐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休息,浓密的树叶挡住了大部分刺眼的阳光,只留下温和的几缕,让人感觉暖烘烘的。清风在树荫间穿梭,树叶沙沙的声响如同催人入眠的美妙音乐,没一会儿,费艾诺就沉沉睡去了。

 

费雅纳罗在罗瑞恩的花园里醒来,他只觉得头脑一片昏沉,眼睛也红肿着,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湿漉漉的。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了沉睡的母亲。

哦,今天是母亲的受诞日。费雅纳罗想起来了。因为无人知晓弥瑞尔的灵魂何时离开了躯体,他们无法悼念她的亡逝,只能纪念她的诞辰。芬威曾经会在受诞日为费雅纳罗的母亲举办纪念仪式,但自从茵迪丝和她的孩子们加入了芬威的生活,他似乎就淡忘了此事。费雅纳罗不愿相信父亲真的遗忘了,故而一大早就来到了罗瑞恩,期待父亲带着乐队和仪仗到来,但他的一厢情愿并不能改变弥瑞尔依然孤独地躺在花园里的事实。王长子带了母亲生前最爱的短笛,在梦境之主的领域演奏了整整一日。那短笛音色尖锐,极富穿透力,费艾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吹奏何种音乐,只觉得有暴风雨从手中的乐器里涌出,那是乌欧牟的海域都无法抵御的恐怖风暴,呼啸的风声连曼威听了都将落泪,罗瑞恩的百花似乎也在笛声中哀泣。

当他疲惫地走出花园时,劳瑞林正在熄灭,泰尔佩瑞安已然亮起,柔光交织的大道上空无一人。

不对。费艾诺眨了眨眼。他惊讶地发现笔直大道的底端有一个年幼的小精灵。

她金色的卷发仿佛吸收了劳瑞林的光芒,在柔光中熠熠生辉。费雅纳罗疑心起自己是否因太过疲惫哀伤而产生了幻觉,他快步向道路尽头走去,那女孩也不走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他一样。费艾诺远远地就注意到了小精灵海洋一般通透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镶嵌在她白皙的脸上,里面噙着明媚的笑意。他想起了澳阔泷迪的海浪与沙滩。

等他走近了,小女孩轻快地跑了上来,把怀里的一大捧矢车菊塞到了王长子的手中。费雅纳罗没有拒绝小精灵的鲜花,他看看手中幽蓝的花捧,又疑惑地看看蓝眼睛的小精灵。

“小朋友,为什么要送我鲜花呢?”他半跪在地上,与年幼的孩子平视。

小精灵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她眨眨眼睛,用稚嫩的童声说道:“因为哥哥不高兴,我在花园外听到了您演奏的乐曲,您的心似乎在哭泣,这让我也感到伤悲。所以我请求雅凡娜允许我采摘这些美丽的矢车菊送给您,因为遇见您是我莫大的幸福,无论您因何而忧伤,我都希望您能仍对一切怀有希望。”

费雅纳罗看她年纪小小,却口齿清晰,条理分明,而这祝福也颇为美好,心中甚是喜欢。一股暖流淌过了他的心房,舒缓了空洞带来的悲伤。小精灵仰头看着他,眼睛里跃动着海浪,费雅纳罗也忍不住报以诚挚的微笑,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最近刚刚制作出来的首批人造宝石,塞进了小女孩的掌心。

“这个送给你,可爱的孩子,你可以将它编入你的发辫。别看它现在是无色的,但在缺乏双圣树光照的洁净星光中,它会给你别样的惊喜。相信我,这会与你美丽的眼睛非常相配。”

小精灵欣喜地握紧了手中浑圆的宝石,费雅纳罗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飞快地跑开了,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王长子后来试图寻找过这个可爱的孩子,但始终无果。

 

芬国昐正在为自己做晚餐。费艾诺把他气得错过了午餐,他饥肠辘辘地回家觅食,芬巩不在,家里只有生冷的食物。芬国昐渴望热乎乎的浓汤,于是他钻进厨房,找出了剩下不多的西红柿,准备将它们和牛肉一起丢进锅里炖烂。正在他切番茄时,他听到了巨大的擂门声。芬国昐拿刀的手一滑,差点丢了根指头。但他迅速摆正了刀刃,继续手下的动作。现在整个提力安只有两个精灵,用脚趾想想都知道撞门的是谁。芬国昐决定不予理会,只要让费艾诺以为这里没人,他就能躲过一劫。但敲门声更重了,还带上了颇具穿透力的叫喊。

“诺洛芬威!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忘记关大厅的灯了!给我开门!”

芬国昐继续装聋作哑,灯开着也不代表人在家。

“告诉我,很多年前那个收了我的宝石的金发小精灵,那是不是你!别装死,出来面对我!”

芬国昐正在切牛肉,听到这话,他一刀斩断了案板。

费艾诺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就知道自己八成猜对了,因为他话音刚落没多久,门锁就开始发出恐怖的声响,下一秒,他从门缝里看到了芬国昐闪烁着怒火的眼睛。

“库茹芬威,您来我这侵略者的家门口有何贵干?”

“诺沃,开门。”费艾诺难得放缓了语气,因为他发现芬国昐的手死死扣着门沿,随时可能再次关闭大门。

“为什么?放您进来讥讽我,咒骂我,抢走我的东西吗?您不是不愿意执行计划吗?您不是始终觉得我对您和您的地位怀有不轨之心吗?那我们就继续分道扬镳好了,我走我的阳光道,您去您的曼督斯。”

眼看能帮自己逃离曼督斯的唯一合作伙伴就要关闭大门了,饶是不计后果如费艾诺,也难得审时度势了起来,他拙劣地装出温和又歉疚的样子,说道:“阿拉卡诺,是我的错,我上午不该对茵迪丝夫人出言不逊。”

芬国昐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一时不知该为这罕见地道歉作何反应。所以他沉默着,但脸色缓和了不少。

费艾诺看到门缝扩大了,就趁热打铁道:“能先让我进去吗?”

芬国昐犹豫的一瞬间,大门就被费艾诺彻底撑开了。芬国昐被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后退了几步,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但为时已晚,费艾诺已经将身后的大门重新关闭。芬国昐相信自己力量足够将费艾诺丢出去,但他很饿,而这着实要花费一些力气。

费艾诺则在打量芬国昐的眼睛。茵迪丝之子拥有着凡雅族的蓝眼睛,和他乌黑的发色搭配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但热爱所有美丽之物艺术家必须承认,诺洛芬威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岁月并没有将它们变得黯淡,只是曾经湛蓝的瞳孔里掺入了一丝灰色,好像失去了幼年时的灵动可爱,却更显得沉稳。费艾诺将他的眼睛与记忆里的反复对比,眼前的美目里依然有海浪,但从浅海渡到了深海,也更难掀起波涛。

“你从哪里弄来的金发?”

芬国昐后退几步,泄气地靠在了墙上,他知道已经无法扯谎掩盖真相了。

“我找母亲做的。”

“你漂染了你的黑发?”费艾诺的眼睛里闪着不赞同的光。

“不,没有。”谈论男扮女装的经历还是让芬国昐有些尴尬,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色,“那是阿米送我的假发,提力安最好的假发制作工厂的产品,虽然远远比不上我侄女加拉德瑞尔的金发,但也足够以假乱真了。”

芬国昐窘迫的神情让费艾诺心情愉悦,他凑近了他的兄弟,几乎是有些得意地问道:“所以,诺洛芬威,你为何要给我送花?”

芬国昐沉默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费艾诺。没有人能够抵御费雅纳罗的魅力,芬国昐曾暗自思忖那日在王宫高庭前被煽动的族人有多少是被他的脸蛋迷惑了。如今这张完美如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芬国昐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他死死靠着墙壁,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热。

“怎么了?曾经勇敢可爱的金发小姑娘为何今日变得这般怯懦?”

芬国昐咬了咬牙,偏头吼道:“因为我担心你,我听到我那众人口中出类拔萃的兄长在罗瑞恩哭泣!”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我找不到父亲在哪里,也没把握说服他立刻为弥瑞尔夫人补上纪念庆典,所以我想了那个愚蠢的办法,我花了一上午让母亲相信我要紧急参加一场为了公益而举办的换装活动,母亲半信半疑地为我戴上了金色的假发,还为我化了女孩的妆容,给了我芬迪丝小时候的裙子。我站在镜子前面,几乎要认不出自己,但我为此感到雀跃,因为你必然也无法辨别出这美丽的外壳下掩盖的是何等人士,就不会如往常一般无视我,或者驱赶我离开。”

“我花了一个下午寻觅山坡上的矢车菊,那是我最喜欢的花,因为它们很像我的眼睛。而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因为我从未有机会了解,也许你只喜欢宝石雕刻的石头花。但这都不重要了,我终于收集了一大捧矢车菊,还不幸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弄了满手的泥土,衣服上也是,厚重的裙摆里也沾着许多污泥,我沮丧地清理了很久,终于赶在你走出罗瑞恩前弄得像个人样。”

芬国昐觉得有种压抑了很久的感情在胸腔里流动,他无法控制话语奔涌而出。

“我得到了你的宝石,这是我没想到的意外之喜,原来你也可以是一个温柔慷慨的人,这让年幼的我陷入了长久的迷惑,我无法理解为何当我以本来面目出现时,就会遭到严苛的对待。后来,后来我请求母亲再为我乔装打扮,但很不幸,她已经识破了我的小把戏,她知道那天我并没有去参加活动,而我不愿告诉她自己做了什么。为了惩罚我的不诚信,她拒绝再次顺遂我的意愿。”

“所以,我只得珍藏起那颗漂亮的石头,我之前从未见到过这样神奇而美丽的造物,费雅纳罗,那比赫尔路因还要明亮的银蓝火光轻易俘获了一个小精灵的心,而那个颜色,或许你很清楚,后来成为了我喜好用在饰品上的颜色,再后来成为了芬国昐家族的代表色。”

这些话好像耗尽了勇敢的诺洛芬威所有的力气,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他苛刻兄长的更多讽刺。

可空气中只有死寂,芬国昐终于忍不住了,他困惑地睁开眼,看到诺多族优秀的语言大师在他面前久久沉默,他确信火之魂魄想要说些什么,因为他的眼睛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但直到最后,费艾诺依然什么也没说。他绕过芬国昐,向屋里走去。

芬国昐痛苦地坐在了地上,他万分后悔在冲动之下挖出了心中最为柔软的记忆,却一声回应也没得到,连嘲讽和怒斥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在走廊里呆坐了多久,直到厨房飘出的香气再次唤醒了他饥肠辘辘的胃。

一定是费艾诺做了晚餐,准备边吃边折磨我。他这么想着,把头埋进了双臂,想要以此躲避扑面而来的香气,那是他想念了很久的浓汤的味道。

“诺洛芬威,来吃晚饭。”他好像听到了费艾诺的声音,但他认为是饥饿和痛苦让他疲乏的大脑出现了幻听。

“阿拉卡诺!你听到了吗?别在那儿傻坐着了,过来吃饭!我说过你是个蠢货,你竟然能把自己的案板剁碎,太可笑了,我无比庆幸自己曾一次次阻止你进入我的工坊,否则你可能会炸了它。”

芬国昐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看到费艾诺站在走廊尽头,手里端着热汤,饥饿终于战胜了理智,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向香气的来源走去。而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一道银线划去了第二项任务,新的字迹缓缓浮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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