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

CoH|精灵与人类

看完胡林的子女，崩溃大哭之外还是想说点什么。

这个故事除了图林反抗命运却终究被命运主宰的悲惨一生外，似乎还一直隐隐约约地在探讨一个命题：人类和精灵两支亲族到底该不该相遇？

最初的一次探讨发生在图林和断腿萨多之间，图林想要了解精灵，想要成为埃尔达，因为这样他就还能再见到死去的妹妹，而萨多说，“他们是一支仙灵一般的种族…可是我有时会想，假如我们从来不曾遇到他们，而是走更平凡的路，说不定更好…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古老的学识，并且高傲又不朽。我们被他们的光辉映得黯然失色…”

这是我第一次从一个身份相对低微的人类那里听到他们对精灵的主观评价。《魔戒》和《霍比特人》实质上都是以霍比特人为主视角的故事，而《精灵宝钻》是精灵主视角的历史。《胡林的子女》则是我目前接触的第一个完全以人类为主角的故事。我惊讶地发现这个时代的伊甸人并不如我曾想象的一般完全乐于与精灵共同生活，他们在心里会有那么一点隐隐约约的不适，萨多甚至说“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仔细想想，这岂不是后来努门诺尔人悲剧的精准概括？

人类为何不乐于与精灵相遇？根据萨多的话我们可以得知，第一点原因是这些埃尔达精灵大部分已经受过西方知识的教育，或者因为年岁而比伊甸人更有经验和学识，人类已经被他们拉开了太大的差距。甚至可以说，此时人类与精灵的地位学识关系就如同在维林诺的精灵与维拉。比起年幼的人类族群，精灵是那么的华光璀璨，他们的光环耀眼到可以完全泯灭掉人类的贡献，所以部分人类隐隐约约萌生了不如不曾相遇的想法，正如《精灵宝钻》里，维拉后来觉得不如不将精灵带到维林诺一样。这种断层式的差距让人类觉得自己弱小而卑微，而过快地学习不符合自身实力的知识，也容易根基不稳，影响判断，酿成悲剧，不如自然发展，探索与自己能力相匹配的学识。

第二点原因萨多也有所提及，那就是精灵是不朽的，而人类是短寿的。死亡，说的好听点是伊露维塔的礼物，可谁又能参透这份馈赠为何可以被称为礼物？对故土和亲人的眷恋，乃至对未知的恐惧本身就可以让人类畏惧死亡，甚至无需魔苟斯的谗言。所以人类自然艳羡这些美丽、不朽又强大的生灵，可羡慕极易转为嫉妒，人类的本性也不如埃尔达高尚善良，于是嫉妒招致毁灭，努门诺尔人就是这种毁灭的典例。

人类不愿与精灵相遇，那精灵就完全乐于与人类相遇吗？贝烈格在书中第二次提出了对这两支亲族关系的想法。当贝烈格惊讶地发现图林已经忘却了幼年时的玩伴——精灵妮尔拉丝时，他的反应超出我想象的剧烈。他说：“唉，人类之子啊！中洲除了你的悲伤，尚有别的悲伤，还有并非武器造成的伤害。实际上，我开始觉得，精灵和人类不该相遇或互相干预。”我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贝烈格在难过什么，毕竟我也同为人类，我幼年的记忆也早已七零八落，那些儿时的玩伴，除了真正用了心的，确实大部分早已变得面目模糊，无从回忆。可是首生子女不是这样的，时间于他们而言是静止的，他们的记忆又是精准无缺的。于是每一段相遇和情谊都会在他们心中留下永不磨灭的刻痕。他们与次生子女相遇相知，次生子女却不但会在肉体上早早离去，甚至会在记忆中忘掉他们。可精灵会因心碎而死，如果精灵对一个次生儿女投入了真心，却发现没过多久（对于他们来说）就被抛弃遗忘，这对感情洁癖又十分敏感的精灵们无疑是一种沉重的打击。贝烈格如此难过，是否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图林也会有一天忘了他，然后离他而去？

可纵使有如此多的反思与犹豫，伊甸人和埃尔达事实上不但相遇了，还在一段时间内深入地融入了彼此的生活。正如贝烈格与图林一样，贝烈格如此感叹着，却一次次在荒野中寻找着被阴影笼罩的图林，他违背智慧，顺从了爱，最终奔赴了早就能遇见到的死亡。而高傲执拗如图林，也依然会为再次看到贝烈格欣喜万分。另一个典例是贝伦与露西恩，何等浪漫的相遇，何等辛酸的过程。所以啊，应当反思现实，但既然已经相遇，就应当明白有些感情上的东西一旦出现了，理性克制根本无法战胜之，而正因为这种不甚理性的相遇，造就了一段段传唱千年的佳话与传奇。